缘起〔上〕

做这个设定集的原因比较复杂,回忆这些年的经历,简单捋了一下。

十几年前我也是从网文开始流行的时候一路看过来的,当年的网文就有了如今被千夫所指的所有缺点,包括但不限于「意淫」之类。当时的「网文」写手主要还是发实体,或杂志或在网上连载的同时找对岸出版社出实体,所以文青比例甚高,写手们也自视甚高,与小白文主动划清界限的不少。

那时候我还是个职业码农兼业余写手、有着码字梦的逗哔。已经有了一些构思,因为时间原因没来及开工,但是在论坛上和群里都提到过。比方说面对小白文流行,以码字为生的职业写手的怨念要远大于我等业余写手。他们曾经问过我,你要是有时间码字,是坚持「文以载道」而仆街呢,还是「跪在真实」也迎合小白写点意淫爽文呢?

因为我不是职业写手,但是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会被当成不经意之间的讽刺和嘲笑。所以找了个委婉的借口,说要曲线救国嘛,要辩证的一分为二进行对立统一斗争嘛,文以载道和意淫未必是互斥的关系嘛。

到了举例说明的时候,就用著名的德国民间故事《吹牛大王历险记》当榜样,说把主角设定为敏豪生就可以了也。以主角在酒馆里说「我曾经是个盖世英雄,直到膝盖中了一箭」开头,以不定什么神转折结尾,中间爱怎么爽就怎么爽。然后职业写手们表示,开头也就罢了,结尾用「白日梦遁」会毒死几乎所有读者的,不想混了才这么写。

然后我就补充,写成单机RPG日志那样才算毒。并且很多网文都这样,除了玩家之外其它所有出场人物都是NPC,一路开金手指,最后以通关后删掉游戏结尾,也没见着多少读者抱怨。如果要脸,哪怕写成网游日志呢,就把这个爽文套路当成以「其中一个人民币玩家」的视角对历史进行「诠释」可也。

然后面对的意见就是「这样就不能文以载道了也」,我说「惦记着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是吧,这样好办,再写个后传反转剧情就行」。就是说,把爽文正传当成「钦定主角」在「系统」的扶持之下挥舞着「金手指」一路开挂升级探险打怪集卡肏妞的官方记载,而把虐文后传当成「后世历史学家」论证那钦定主角如何为非作歹到处摘桃子灭口焚书坑儒把所有「人民创造历史」的过程都给自己这「唯物主义英雄」脸上贴金的「真相」就行。

再然后就是「你行你上啊」,于是在2007年在起点开了俩坑,其实只是插了两块牌子,因为时间原因什么都没写。一个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尘埃》,当时看完了《历史的尘埃》之后有些感触,简介是「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下,甭管你干好干坏都特么是其中的尘埃」,这个视角准备参考古今中外各种钦定党史国史那种「光辉历程」。还有一个是《有只熊崽跌落水》,准备以疑古派视角翻案。

还有,我说后者这个翻案的视角,要通过后世历史学家的考古倒叙与当年真实情况的正叙互相交织,第一章标题是「北邙秋风吹野蒿,古冢渐平新冢高」,看上去就是个「大场面」。然后群里有个家伙嘲笑我,因为当时很忙,又不能码字还击,于是暗地里咬牙切齿,决定把场面弄得更大一些。那时候决定,两个视角都不是「历史真相」,都是一拨人出于各种目的而按照自己的立场所阐述的。

我还说「历史不是科学而是诗学,是把一堆考古证据串联起来加以脑补,使得读者乍一看以为其中似乎有什么唯物主义客观规律」。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要「文以载道」,肯定还会有个「理性客观中立」的叙述,这「三部曲」才算完美。

然后在现实中和网上都发生了很多事,关乎很多「钦定文豪野生国师意见领袖指路明灯」以及「流氓无产阶级革命家」兼「粉丝」,不啰嗦了。总之,一边坚持原则阐述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一边反驳这帮逗哔的造谣污蔑栽赃陷害,还要因为自己的「积极主观唯心主义世界观和贝叶斯方法论」而面临政治和意识形态领域来自方方面面的「学术纠纷」乃至「迫害」,码字计划一直也没开始。

直到最近一年,差不多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开始激烈起来了。而果不其然「钦定文豪」必须钦定站队,哪怕是为了改编成影视剧赚钱,也选择了适合「黄种人」出演的「东方」题材。或者说以「钦定文豪」那素质,也就能在从小到大体验过的各种感性经验基础上瞎编乱造炮制狗屁段子并以国家机器为后盾强制推销摊派了。

那好,我就挑了「对立面」,重点集中在政治和意识形态斗争之上,不考虑甚至故意回避「商业」目的。以西方为背景的「奇幻」题材,公开声明压根不出现「黄种人」,这题材无论古代近代现代当代都与中国毫无关系,以「党性坚定的老审查员」为代表的国家机器找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已。但是呢,后面的发展已经证实了,仅凭「利用写小说搞反党活动是一大发明」的护身符还不管用。

整个过程大概如此,看结果,拖了十年才开工其实反而是好事,当年还没有如今的知识积累,自身素质远远不够,「笔力」驾驭不了这个场面。补充几句,也是公开说过很多次的自身经历:从小到大一直看书,各种书都看;到了年满三十岁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融会贯通的感觉,于是体会到以前的自己就是「逗哔时期」;之后进入了「后逗哔时期」,素质提高的速度比之前快得多,并且越来越快(严格的说是「二阶导数大于零」)。

因为惦记着「文以载道」,所以形式上仍然坚持了一贯的「极简主义」码字方针,尽可能在尽量短的篇幅内塞进尽量多的内容。副作用就是不加注释会很难理解,有些重要的背景必须展开说明,否则读者无法正确理解作者对剧情的安排。

至于内容,为什么选择「疑似长篇开头」的「烂尾短篇」作为「设定集」,也有原因。差不多到了前几年,工作室已经泛滥,各种大纲千篇一律,连小白读者都看出来了。这时候的网文,确实注水严重,情节重复单调,篇幅靠不停开副本维持,其实在结构上算不上长篇,那么估计写手普遍把握不住哪怕是普通的长篇。

当时我建议,如果是单主角开副本,可以参考《英雄无敌三:历代记》,八个副本主线连贯没有神转折。然后提到了自己的构思,也就是另外一条多主角思路,从不同视角描述同一段情节,主角之间可能有交集也可能没有。当然,我的建议吃力不讨好,被实体钦定文豪和网文工作室两边喷,眼看就要面临「多方围堵两面夹攻」钦定「死路一条」了也。

于是嘛,咱认为亲自动手示范的时机已经到了,虽然积累仍然远远不够,但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开工。

这些设定集当中的人物,都可以认为是「正传」里面的「配角」,于是再出场的时候就不用水个几章交代前因后果了也。而第一篇出现的人物「范书藤」(van Schooten的音译)是作者本人在作品中的体现,负责串联剧情,这是为了尽量避免「上帝视角」旁白给读者造成「出戏」感觉。

总之,今年上半年,已经完成了三篇,第四篇(《范版西幻设定集》之四:〈谁说知识就是力量〉)刚开个头就有色目逗哔搅局,然后又中断码字计划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政治和意识形态斗争实践当中去了也。

差不多就是这样。

2017.10.14, Satur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