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明白”，柴禾妞说，“那个‘巨大且成功的民族混合实验’，不就是花旗国么？”
“你才想明白？看来觉悟和警惕性比我低了三十里地①”，郭春海评价，“现在你再来深入揭批色目情报掮客吹得天花乱坠的所谓人类希望民主灯塔那和平崛起的辉煌历程，然后判断，那块地皮到底是天选之国呢，还是人选之国？”
“人工选择”，柴禾妞承认，“还是白人”。
“表面上是白人，或者说用来多多生养遍布大地的占位符是白人”，郭春海纠正，“百善の新世界又不是没有土著，按照同样的剧本被瘟疫放倒，腾出了生存空间。殖民者大言不惭的把登陆地点命名为处女地，还立法规定在感恩节当天尽情庆祝，顺便嘲笑这帮被历史の五对负重轮碾为齑粉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尘埃呢”。
“确实百善の新世界土著费拉不堪一击”，柴禾妞推敲了一下措辞，“不，南边的还好点，北边的压根没有发展出啥文明来，连费拉都不配”。
“撒哈拉以南非洲也一样吖”，郭春海补充，“在色目情报掮客的话语体系当中，这叫什么？”
“劣根性”，柴禾妞最近看多了《人民观察家报》，流行热点短语脱口而出，“烂泥糊不上墙，唯物主义基因钦定了，给足了一亿年时间也不知进取，得过且过占着茅坑不拉屎，于是被不耐烦的神祇撵下历史舞台，为卓越の物种腾出了生存空间，地球生命史只有六千五百万年”。
“那么你觉得‘在机械，智力和艺术方面的辉煌产出’这种成就”，郭春海继续提问，“是当年不远万里从南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跑路过去的红脖子们搞出来的么？”
“应该不是吧”，柴禾妞琢磨了一下回答，“还是后来从欧洲过去的正经移民搞出来的，即便在当地培养，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也离不开欧洲本土的支援”。
“那么再看兲朝，好歹祖上也阔过，比同时期的白皮都阔，总不能说有啥劣根性”，郭春海启发柴禾妞触类旁通，“同理可证，现在说内地土著费拉不堪一击也就罢了，但是叫嚣着紫气东来、风从草原来、西天取经的那帮惦记着注入武德或输血的杂胡野种牛鬼蛇神，连费拉都不配是吧？”
“赤子电台电赤子，白丁日报日白丁”，柴禾妞念了两句诗，“这年头就连人工智障都知道把持党国高音喇叭的文曲星是什么货色了”。
“你再看谷歌，搜索框里面输入兲朝之后，自动提示的内容都是什么？”郭春海提醒，“有质疑就说是纯属大数据挖掘算法理性客观公正中立的提炼关键字，有较真的家伙找到破绽之后就派个高学历精英临时工出来手抚后脑勺‘蛙蛤蛤蛤代码出八阿哥了出八阿哥了’然后鼻孔里‘嗤’一声，搞定”。
“难怪被封了，全境屏蔽”，柴禾妞庆幸投胎到风水宝地，“也就自由、独立，境内严格中立的大梁国才可以使用最新科技成果”。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就说这次，如果咱大梁国真的是个正常国家，是不是就亡国灭种了？”郭春海提醒，“大人，时代变了。人滚地留用不着中子弹了。瘟疫就够了”。
“真要是撕破脸大打出手，中子弹还可以阻挠苏维埃嫡传钢铁洪流，瘟疫可不行，普通的核弹都不行”，柴禾妞讨论字面意义上的军事理论，“可是看你搜集来让我学习的系列重要情报，暗流涌动的各方都很有分寸，没看见破坏基础设施乃至普通民用装备的敌后武工队或盟军敢死队的经典技战术运用”。
“那是因为时过境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唯物主义基础已经不存在了”，郭春海解释，“境内资源枯竭型城市有多少你也心里有数，如果境内再打成一穷二白，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也”。
“资本并非嫌贫爱富，而是嫌停滞爱增长”，柴禾妞发表心得体会，“一穷二白还没有增长可能性的，肯定看不上”。
“如果只看矿产资源，成本另说”，郭春海解释，“只有罗刹可以自给自足，哪怕如今已经瘦了一圈”。
“也就是说，到了现在还惦记着早打大打打核战争在兲朝打，自称年轻没有失败只不过重头再来”，柴禾妞琢磨政治经济学，“背后都有罗刹撺掇，至少也伪装成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号称两国关系处于有史以来最好的时期，比当年同志加兄弟恨不得一碗粥俩勺轮流舀的时候还好”。
“各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郭春海纠正，“比方说大齐国吧，叫嚣着‘苏维埃正统在淄博’，惦记着把罗刹当殖民地，进口原料倾销产品”。
“针锋相对的大周国，则是惦记着当罗刹的殖民地，大力建设三来一补血汗工厂”，柴禾妞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口号应该是‘契丹正统在莫斯科’什么的吧？”
“当年‘武装保卫苏联’的口号惹了多大麻烦，这次怎么可能不长记性”，郭春海纠正，“口号肯定会充沛着迷惑性，还要以内亚作为过渡，比方说复兴‘西契丹后辽国’什么的，内地尤其是幽州附近的反应就小得多了”。
“那大陈国肯定就是东南互保了吖”，柴禾妞继续以史为鉴，“甭管国际一流和谐宜居之都党国高音喇叭放什么屁，都当耳旁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叫嚣着‘乱命不受’什么的，可能还会以‘联省自治’口号逼宫”。
“确切的说，是看着扶桑高丽作为花旗国的看门狗哪怕啃骨头也有肉吃眼红”，郭春海口气刻薄，“所以惦记着甩掉包袱轻装上阵，趁着这次瘟疫交够了投名状，跑去大洋彼岸纳头便拜，从此自称高等黄皮，与内地划清界限”。
“听你这么说，就好像兲朝眼瞅着就要土崩瓦解一样”，柴禾妞按照惯例对郭春海的危言耸听表示怀疑，“难道全票冻蒜人民领袖就要公开发表讲话，辞去一切职务，并且建议锤镰帮自行解散？”
“不至于，在那之前还有一段酝酿时间，最起码培养出充沛的反对派，接收帮内持不同学术观点者才对。各种极端组织肯定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政治诉求和意识形态立场五花八门，信什么的都有”，郭春海回忆情报，“比方说‘红色高棉’了‘绿色和平’了‘黄皮力量’了‘卓越选民’了‘东方闪电’了‘最后的玛雅人’了‘耶洛因传声筒’了‘太极八卦转轮王’了什么的。无论被瘟疫逼疯的人民群众惦记着怎么报复社会，都会被抓壮丁，然后在幕后黑手统一指挥之下有组织有纪律的从事革命活动”。
“那还有没疯的呢，咋办？”柴禾妞依稀听说过其中部分名称，“不提党国高音喇叭，哪怕是民间舆论也透露过有人还在死撑，色目情报掮客还在嘲笑这帮螳臂挡车的傻哔不自量力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两码事”，郭春海解释，“还有抢救希望的当然不会放弃，钦定了完蛋的才只剩下娱乐目的”。
“以严防死守瘟疫蔓延借口摧毁第三产业，用环保名义定向去产能”，柴禾妞立刻想起俩例子，“那么观赏这帮人在泥坑里越陷越深不停哀嚎最终遭遇没顶之灾，就是幕后黑手的娱乐？”
“差不多吧，如果已知一家企业即将倒闭，无论是供货商还是债务人，还会按照啥诚实守信理念按时发货打款往无底洞里面扔钱企图看个水漂么？”郭春海举例，“幕后黑手已知哪些人的努力毫无意义，当然就用他们当NPC找乐子了，就像玩游戏一样”。
“你说玩家看着游戏画面一成不变就惦记着搞事看热闹”，柴禾妞问，“这种情况很普遍么？”
“很普遍”，郭春海点头，“哪怕是乍一看闭关时期不受影响的远程办公也一样，幕后黑手目光如炬还神通广大”。
“刚才党国高音喇叭还报道了大批云服务供应商火速增加硬件以支持赛博朋克工作需求呢”，柴禾妞不信，“这种时候不趁势放假而是勒令居家办公的企业，按说还没到倒闭边缘吧？”
“目标不见得是企业，也许仅仅局限于个人”，郭春海说，“楼下就住着一位上进心和闯劲爆表的童年才俊，你哥说也是在找房子时候被组织特意安排进来的，只不过本人不知道”。
“我哥不过来可以理解”，柴禾妞抱怨，“也不打个电话来”。
“没给你打而已”，郭春海说，“正好，结合任务，给你示范一下娱乐工作两不误”。
俩人走到书房，打开计算机屏幕，点开一个窗口，看到了楼下正在不懈奋斗的青年才俊，还有声音。
郭春海看着画面上目标冥思苦想之后运指如飞，想必是工作到了关键之处，忽然拎起板凳狠狠往地下一砸，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
把柴禾妞吓了一跳，画面上目标当然也吓了一跳。
这时郭春海伸出一根小指头点了一下鼠标，只看见画面上目标使用的计算机忽然蓝屏死机。
目标大吼一声，然后破口大骂。
郭春海和柴禾妞开怀大笑，书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平时你就干这种事？”回到客厅之后柴禾妞继续笑，“这工作也太轻松了”。
“只是目前代理而已，过一阵上岗之后就交给别人了，随便谁都行”，郭春海说，“市面上色目混混鸡鸣狗盗之徒供过于求，组织哪怕有錢是真的能為所欲為的，也需要核算人力成本吖”。
“我就说嘛，把休闲游戏当成工作，又能赚钱又能开心，这种好事哪儿找去”，柴禾妞羡慕嫉妒恨，“又不是职业电子竞技选手需要训练”。
“赚不了多少钱，也赚不了多久，也就图个开心”，郭春海解释，“随便找点人渣管吃管住，随便它们干什么，定时切换窗口看一眼监视器，伸出一根小指头点一下鼠标破坏目标工作，然后该干嘛干嘛”。
“它们看得懂么？”柴禾妞想起刚才看不明白楼下目标在干什么，郭春海或许明白，但是没告诉自己。
“就是看不懂才对，只要看不懂就折腾，肯定没错”，郭春海解释，“这个岗位就是专门为低素质人渣量身定做的，就是为了把目标拉低到人渣的水平，再运用充沛的经验战而胜之”。
“我听说山东久经考验的卓越的地主阶级军事家田文同志，就擅长包养色目混混鸡鸣狗盗之徒，身为天潢贵胄却一点架子也没有，成天深入基层与地痞流氓打成一片”，柴禾妞回忆，“到了关键时刻，这帮人渣居然都能派上用场，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真不愧是山东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培训的高材生”。
“你知道为啥你哥给我打电话交代工作，却没跟你联系么？”郭春海问柴禾妞，“虽然工作内容很简单，但是却没给你锻炼的机会”。
“不知道”，柴禾妞承认。
“哪怕就看最近色目情报掮客幸灾乐祸的表现也知道”，郭春海解释，“如果仅仅满足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渣，要多少有多少，不是组织需要的革命骨干”。
“你说为非作歹不仅知其然还得知其所以然？”柴禾妞想起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向郭春海学习，向郭春海致敬”。
“现在的人民群众都已经知道了，活生生的碳基资本家就是人格化的资本”，郭春海讲述政治经济学，“那么纯粹的资本是什么样的呢？”
“当然是非人格化的……病毒？”柴禾妞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除了增殖之外没有其它目的，其宿主也就是资本家，必须灭绝人性才可以胜任岗位职责②”。
“就是这样，组织从来不屑于隐瞒自己的观点”，郭春海解释，“无论目标什么工作，努力到什么程度，保家卫国也罢，救死扶伤也罢，提高生活水平也罢，增强日常便利也罢，丰富精神需求也罢，对组织来说都不重要，归根结底只要不能赚钱就毫无意义”。
“建设性工作总是可以赚钱的吧？”柴禾妞环视四周，看着充沛着高科技产品的现代化家居，半信半疑，“那许多大名如雷贯耳的大手会社，各行各业都有，不是都名利双收么？”
“等不及了，赚钱总没有抢钱快”，郭春海解释，“海湾那一票绿国人傻钱多，还惦记着转型升级，现在不骗，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听说过中东一票主权信用基金到处投资，专挑朝阳产业砸钱”，柴禾妞联想经济新闻，“股权转了好几圈，很多上进心和闯劲爆表的童年才俊创立的高新技术企业都不知道自己在给傻哔绿人打工呢”。
“大部分都是金融游戏，做账把市值炒作起来找韭菜接盘”，郭春海解释，“纯粹的骗局也不少，巴铁了水氢汽车了什么的，越是普通人看不懂的科技名词，傻哔绿人当然更看不懂，诈骗效果就越好”。
“你是说组织担心目标和你们抢生意？”柴禾妞有点明白了，“傻子太多，组织人手吃紧，职业骗子不够用了？”
“差不多吧，如果按部就班等着目标创业成功，怎么也得一年半载，这还是烧钱，没到赚钱的时候，投资回报太慢”，郭春海解释，“可是如果包装一个划时代科技突破，傻哔绿人立马就能砸个十几位数的美元进来，一年半载足够消化干净跑路了”。
“那么不瞄准企业而是瞄准个人有啥目的？”柴禾妞追问，“除了之前你说的职场竞争不择手段之外”。
“就是担心目标真的把成果搞出来。骗局也不是纯粹撒谎，吹牛哔也有一定合理的成分”，郭春海解释，“如果项目真的成功了，跟风的其它公司极大充沛，傻哔绿人遍地撒钱，组织就控制不住局面了”。
“如果傻哔绿人真的转型升级成功了”，柴禾妞琢磨，“那第三圣殿的钦定大目标就没戏了吖”。
“是啊，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郭春海说，“只要与剧本所规定的历史进程不相吻合，目标的个人奋斗当然毫无意义”。
“总觉得有点可惜，一代青年生不逢时就这么虚度一生白费劲了”，柴禾妞说，“听你说这绝不是个案，咱家楼下能有一个目标，全国不知道有多少呢”。
“你这个态度就不对，感情色彩太浓了”，郭春海批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你的反应虽然是善意，但是和那帮人渣的纯粹恶意没有区别，都是干扰组织方针政策路线计划的七情六欲”。
“所以我哥才让我向你学习”，柴禾妞自我批评，“要达到你那种随时可以切换到灭绝人性的状态，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路是自己选的，慢慢来”，郭春海安慰柴禾妞，“从身边做起，从小事做起，从力所能及的工作入手，七情六欲也不是洪水猛兽，只要你把它们与自身划清界限，当成道具加以利用就可以”。
“说实话，我没有信心”，柴禾妞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我真的是被派到你身边当贤内应的话，恐怕完成不了组织交代的革命任务”。
“你的任务是培训其它贤内应”，郭春海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能成天钻鸡窝里打情骂俏，很多指示需要通过你来传达”。
“培训目的是什么？”柴禾妞问，“你让我看了一堆古典文学，可不仅仅是为了找到共同语言用来搭话吧？”
“千年世家的家学渊源千年没变过，炉火纯青的剧本几乎改无可改，只需要导演现场发挥”，郭春海解释，“所以给你说戏的时候，直接用当年人情世故举例就可以了也，现代生活环境当中也就替换技术手段，基本操作不需要变”。
“比方说‘故意使他颠倒破费，不容他身边积攒一些③’这种？”柴禾妞想起郭春海曾经教过自己，怎么才能打着一片好心为老公着想为家庭谋划的借口，把家中积蓄送到组织安排好的各种理财骗子手中去，总比疯狂购物更隐蔽。
“想方设法倾家荡产只是基本功而已，最好倒欠一屁股债，目标只能一辈子当革命螺丝钉替组织打工了”，郭春海说，“只要目标还能维持生活，就不会一切行动听组织指挥，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加强理解”。
“也就是说，你负责在目标工作上节源，我负责在目标生活中开流”，柴禾妞想通了，“多措并举多方围堵，逼到走投无路再给根救命稻草，管教他入得我门来”。
- ①《世说新语・捷悟第十一》之三〈绝妙好辞〉
- ②《人格化的资本＝灭绝人性的资本家》
- ③《翻拍经典话本，繁荣红色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