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手机倒过来看”，郭春海提醒。
“反共？”柴禾妞恍然大悟。
“没错，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郭春海解释，“所以晋阳附近一小片地区，动辄曰若稽古以‘并州人’自居”。
“这种暗号用不了几次吧”，柴禾妞评价，“加密方式太简单了，并且凑够对称性也太麻烦了”。
“本来就不是暗号，明文传递的情报肯定会被截获，线路又不在自己手里，消息都未必能送到”，郭春海解释，“所以才要伪装成娱乐至死的话题嘛，国际化大都市华语第一精日论坛上面的活跃三国爱好者就是干这个用的”。
“看最近吟游诗人放话，关羽又大意失荆州了”，柴禾妞分析情报，“并州的遗传武德尚且有待充沛”。
“并州也不全是鲜卑人吖”，郭春海纠正，“并州人最喜欢叫嚣‘洪洞县里没好人’①，一定要与尼堪费拉划清界限”。
“这么多年过来了，炎黄子孙和龙的传人，还有杂胡野种牛鬼蛇神，都掺和到一起了吧？”柴禾妞对于利用口音区分敌我的标准表示怀疑，“具体拎出来一个，没有进行唯物主义定量分析，还真不好说各种成分各占百分之多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唯物主义科学家教导我们说，碳基生物是基因驱动的机器人”，郭春海讽刺，“龙裔の传统风俗习惯仅凭个别碱基标签就能革命家风代代传，是金子总会发光，哪怕一时明珠蒙尘，也总有血脉觉醒的一天，民间俗称‘胎里坏’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岂不是可以提前筛查出来了”，柴禾妞评价，“当代科技昌明民智大开，出生时候就查清品种，直接写在户口本身份证上，大家都方便”。
“你还不知道吧，身份证上本来没有民族成分”，郭春海曰若稽古，“就是为了表明种姓的高低贵贱之分，硬是给加上了”。
“民族成分可以改，品种改不了”，柴禾妞逐步习惯了批判性思维，开始尝试着和郭春海顶嘴了，尽信郭不如无郭，“抬籍入旗的政治规矩和组织纪律，人民群众心知肚明”。
“谁说品种改不了？”郭春海反问，“你还是被唯物主义荼毒太久了，还不如吟游诗人更熟悉游戏规则”。
“碧眼紫髯的硬说是华夏贵胄，谁信吖？”柴禾妞嘴硬，“黑皮卷发厚嘴唇的也一样”。
“那还不是因为你用肉眼看见了嘛，然后心里才会提前指定一个先验分布”，郭春海传授唯心主义理论，“要是隔着网线用马甲跟你拉家常套近乎，哪怕现实中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都能觉得这帐号真乃和蔼可亲大善人呢”。
“你是说，如果已经掺和到看不出来了，平时讲一口流利汉语化作汉人模样混进汉人堆里，人民群众就会放松警惕”，柴禾妞听懂了，“但是间谍特务卧底自己心里清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没暴露就继续为非作歹，暴露了就倒打一耙贼喊捉贼，硬说是自己尽情发挥了汉人の劣根性之本能召唤”。
“就是这样”，郭春海补充，“按照信息技术神童贵种大少爷的说法，为了兲朝的长治久安，应该把迄今为止所有罪犯的唯物主义品种加以统计，然后利用这个大数据，预测市面上任何一个人的犯罪可能性”。
“我倒是听说利用唯物主义手段纠正冤假错案或者破获陈年旧案的”，柴禾妞看到了一条情报，“比如这个，二十八年前建康的凶杀案，就在这次筛查当中找到了真凶”。
“还有不少犯罪潜逃多年的江湖好汉草莽豪杰，在拉网式排查当中走投无路的呢”，郭春海评论，“这时候如果保护伞的关系不够硬，就不可能像吟游诗人写爽文吹捧的那样，采花大盗来无影去无踪，平日出行都有鹰接鹰送，指哪儿打哪儿转进如风”。
“如果保护伞呼风唤雨手眼通天呢？就说这个案子吧，按住二十八年，这能量可不小”，柴禾妞问，“如果真的是从足协主席到军委主席的高第良将家纨绔找乐子干的呢？这次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快使用影武者哼哼哈兮”，郭春海有节奏的念诵台词，“首先要在南直隶远东第一体育论坛之上，涌现出充沛的博导学家，左一个陈家洛了，右一个石破天了，养狗千日用狗一时，替死鬼该出场了”。
“还有江小鱼”，柴禾妞补充，“港台联手，快速反应部队立即抵达，好莱坞开拍划时代大片《拯救龙裔那谁》，可不能让鸡巴尊贵的大少爷掉了一根毫毛”。
“快出动残疾人哼哼哈兮”，郭春海有节奏的念诵台词，“复旦残联下属滴血认亲实验室连夜赶工鉴定报告，户部窗口一站式办公修改账号，红头文件先盖公章再填空，然后又有傻哔恍然大悟了血浓于水的道理”。
“还有大义灭亲”，柴禾妞补充，“被户口本假爹骚扰到抓狂的目标决定‘弑父证道’，然后义无反顾的南下投奔同胞去了也，到地头就抑郁症发作自绝于人民，不，是依法治国明正典刑斩立决”。
“快滚回建康去哼哼哈兮”，郭春海有节奏的念诵台词，“幽州不是你的家”。
“辟谣了”，柴禾妞打断郭春海，“说所谓师兄妹不忘初心牢记使命高学历精英报仇二十八年不晚就是碰瓷”。
“快册封气功师哼哼哈兮”，郭春海有节奏的念诵台词，“拍一集娱乐节目‘最强大脑’什么的，说宫里太医趁乱搜集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小儿心肝给圣上续命之余，还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心血来潮掐指一算，锁定罪犯生辰八字，傻哔条子这才醍醐灌顶按图索骥”。
“竟有这样的事？”柴禾妞睁大眼睛，额头亮晶晶的，念了两句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也是鲜卑人的传统风俗习惯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鲜卑人就喜欢杂胡野种牛鬼蛇神，经常直升机式提拔火箭般蹿升，还授予重兵，写个‘你办事我放心’的条子，就把当地党政军财大权拱手相送呢”，郭春海曰若稽古，“安禄山，营州柳城杂种胡人也，本无姓氏，名亚历山大。母阿史德氏，亦突厥巫师，以卜为业”。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柴禾妞感慨，“鲜卑人真不是好东西”。
“鲜卑人也不全在并州吖”，郭春海补充，“你看看这个，甘肃白银连环奸杀案，就是以并州为核心的大齐国之龙裔干的”。
“也是拖了二十八年，俩儿子都考上大学了”，柴禾妞琢磨着不对劲，“不太像是巧合吧？”
“谁知道呢，条子咬紧牙关坚决不肯泄漏组织机密，人民群众有什么办法”，郭春海说，“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当年的唯物主义证据迄今为止都保存完好，很可能当时就已经破案了，只不过必须识大体顾大局懂政治讲规矩守纪律，承担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听惯了二十八响礼炮的革命螺丝钉の义务”。
“你是说天龙人惹不起，龙子龙孙为非作歹通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民怨沸腾也以‘政治敏感’理由‘亦当删去’”，柴禾妞琢磨郭春海话里有话，“实在化不掉的，必须遵守保密协议二十八年，向丹书铁券与国同休的红色基因致敬，正义经常迟到，偶尔还会缺席”。
“就是跟受害人家属比命长的意思”，郭春海补充，“哪怕拖不过，也要拖到龙子龙孙完成了多多生养遍布大地的革命任务之后”。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柴禾妞结合政治规矩和组织纪律理解依法治国实践，“也就是说，所谓沉冤昭雪的可能性，只能寄托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游戏规则之下，才可能在清算的时候拔起萝卜带出泥”。
“是啊，这样一来傻哔屁民都把希望寄托在钦定接班人身上，撑死了‘清君侧’不至于‘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郭春海评价，“于是鲜卑人的铁桶江山就万万年了”。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②”，柴禾妞念了两句诗，虽然郭春海总是说‘扮红白脸唱双簧’是基本功，但是想要运用得炉火纯青，也不是那么容易，“你说鲜卑人‘内部练兵一致对外’？”
“当然，鲜卑人也分部落，并且与祠堂未必重合”，郭春海普及常识，“比方说当朝吧，大概是盛产三姓家奴的包头那里的渊源以及附庸③，和惦记着迎接奥林匹斯山祭司委员会的燕州不是一伙人”。
“看党国高音喇叭说主席台前三排碰头要推迟了”，柴禾妞结合新闻理解形势，“就是说台面下没谈妥，走不了过场”。
“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郭春海提醒游戏规则，“连过场都不走，应该是发现人民群众已经糊弄不下去了”。
“这时候肯定又是一连串合纵连横，底下的奴才应该各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吧？”柴禾妞想起刚才打断郭春海的台词，“刚才你猜组织会把幽州那小子骗到建康去，现在还有操作可能么？”
“看辟谣的情况，应该没有了”，郭春海与时俱进调整方案，“这种时候组织应该会把丫骗到陇右去”。
“又是满大街充沛着群众演员，一边遛舔狗一边追着喷‘滚回陇右去’？”柴禾妞已经习惯了组织的办事风格，“当然‘幽州不是你的家’口头禅还得挂在嘴边”。
“当然还得有家贼协助，比方说带个笼屉过去，当场示范铺上纱布蒸包子，嘴里念念有词‘爹给你送清蒸纱布包子来啦’，再加重语气重复一遍‘嗯，清蒸、纱布、包子’，然后傻笑”，郭春海脸上肌肉抽动，企图拼凑出憨厚狡诈共存、诚恳嘲讽并重的表情，试了几次都不太合适，于是放弃，“术业有专攻，我还是演不出来，你想知道什么是维妙维肖，就参考楼下目标家老流氓的表现吧”。
“为啥？”柴禾妞想不明白组织把员工培训重点放在演技之上的理由，“难道高层干部真的紧密团结在以花旗国里根大统领为核心的好莱坞中央周围？”
“别以为只有足协主席才能当军委主席”，郭春海说，“没准戏协主席也可以”。
“对了，呼声最高的下任足协主席最近在干嘛？”柴禾妞想起以狮子头为图标的大手会社了，“建康出了这事对其仕途有什么影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郭春海念了两句诗，“就看南直隶远东第一体育论坛，文艺爱好者开始炒作《金粉世家》了”。
“有客西来 ，至东而止。木火金水，洗此大耻”，柴禾妞念了两句诗，“幽州新闻也说西肃慎后清国太祖高皇帝搬家了，搬到东城区东直门外去了”。
“幽州全面整顿市容，叫嚣留白增绿，歪脖树不好找了”，郭春海评价，“这时候想起原来建康还有全套领导班子，瞅准机会‘傻了吧，爷会飞’还能偏安一隅把持半壁江山”。
“你是说足协主席眼瞅着当不上军委主席了，就惦记着当总理了”，柴禾妞想起《金粉世家》剧情，“哪怕又碰上宜将剩勇追穷寇，最不济还能跑路，当个暹罗总理”。
“那你猜猜军委主席那边什么想法？”郭春海提问，“伪装成下一代勾搭成奸的外交关系断绝了，最起码降级了，这种时候女方发言人应该如何处理？”
“肯定是喷对方是渣男吖”，柴禾妞条件反射一般回答，“这种关系当中，总是女方吃亏”。
“你看过那么多咪蒙文章，就不知道学以致用？”郭春海提醒，“扮成受委屈小媳妇状只适合普通家庭，甭说呼风唤雨的豪门贵种，武德充沛的高第良将，哪怕普通殷实人家也知道不能示弱，不能让外人以为自己离了谁就玩不转”。
“键盘给你，你来写”，柴禾妞赌气，自己在最擅长的专业领域居然还不如郭春海精通，脸上有点挂不住。
“首先要强调本方优势，新的下家以‘创建一流企业，造就一流人才，做出一流贡献’为愿景，以“品质改变世界”为使命，专攻唯物主义制造业立场坚定不动摇”，郭春海谆谆教导，“然后才能用‘咪蒙体’喷前任，说当代科技昌明民智大开，高精尖产品升级换代日新月异，你这小白脸能在每分钟振动三百次的同时还用龟头拍打阴蒂么？做不到就特么提起裤子退散吧！老娘要你何用？”
“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柴禾妞脸皮连跳，忍住了没发作，“合着找个老公就用来当碳基按摩棒不成？”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文字游戏是双刃剑”，郭春海解释，“当年御用文曲星在翻译的时候，故意塞了一个‘唯’字的私货，就把对手拉低到本方的档次，以便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子运用充沛的武德战而胜之”。
“也就是说，你反过来利用这个字眼暗示，谈情说爱都是多余，只需要放纵本能增加荷尔蒙分泌服从基因驱动响应血脉召唤就够了”，柴禾妞冷静下来，“确实是兵家理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你不知道，当年‘不断革命’时期，情书都充沛着火药味”，郭春海曰若稽古，“双方不约而同念诵最高指示顺便夹杂表态，拍胸脯指天发誓坚决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把宝贵的时间精力用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新中国，在忙碌的劳动之余才会见缝插针，抽空批量制造革命接班人”。
“略有耳闻”，柴禾妞没有亲身经历，也没有听到亲历者亲口讲解，但是在大批官方痛定思痛宣传稿和民间忆苦思甜伤痕文学当中，都见到了充沛的唯物主义证据，对于事实本身并没有怀疑，“说穿了就是配种，组织介绍对象就好比畜牧业运作一样”。
“当时门当户对指的是出身成分，也就是专注于人的社会属性”，郭春海解释，“也有唯物主义技术手段达不到革命要求的原因”。
“现在就开始加入自然属性，也就是唯物主义成分含量匹配了？”柴禾妞若有所思，“看吟游诗人放话，组织经常暗地里保存了啥黄金血脉、白银血脉、青铜血脉，卡位占座的时候就根据行政级别派送相应的样本”。
“要不然你以为红色基因是谁鉴定的？”郭春海强调，“文曲星相当头疼，一边吹捧‘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革命精神，一边还得替‘所有基因一律平等，但有些基因比其它基因更平等’洗地”。
“我看咪蒙说，性关系有生殖和娱乐两种功能”，柴禾妞回忆专业课本，“所以婚姻也应该与时俱进，分为配种和娱乐两种形式才对”。
“配种为的是继承，无论财产还是权力”，郭春海解释，“娱乐就更简单了，坚决贯彻落实唯心主义”。
“啥？”柴禾妞以为自己听错了，“能用‘物欲横流’批判的思潮，怎么可能是唯心主义？”
“所谓钱，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无论是印在存折上还是存在服务器硬盘里都一样”，郭春海上下打量柴禾妞，“娱乐就更简单了，相貌身材乃至姿势水平，都可以明码标价，通常结算方式有计时和计件两种，还会计算折旧、利息和期权，完全可以按照金融运作处理”。
“想起来了，上次你说过了”，柴禾妞立刻回忆起‘灭绝人性’相关培训内容，“所谓‘物化’的实质内涵与字面意义完全相反”。
“市面上常见的政治婚姻、商业联姻，都是配种式，无论双方是否合得来都没关系”，郭春海解释，“当代科技昌明民智大开，哪怕两口子从来没见过面，只要提供贵种采样，雇佣化学家也能顺利合成接班人，家里只负责寻找合适的培养皿就行”。
“真不愧是硬核唯物主义者”，柴禾妞赞叹，“组织的高标准严要求，确实很少有人能达到。普通人还是摆脱不了七情六欲，肯定通不过组织考验，在政治审查阶段就会被刷下来”。
“按照官方意识形态，包括七情六欲在内的精神，也是一种特殊的物质”，郭春海解释，“但是在对手看来，就好比说勾股定理也是一种特殊的物质一样搞笑”。
“这不是你的观点吧？”柴禾妞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类似表述，然后觉得不对劲，“记得有谁说过，明码标价就是把维数不知高到哪里去的空间当中的元素映射为单独一个有理数，损失了绝大部分信息”。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是那小子说的”，郭春海手抚后脑勺，“蛙蛤蛤蛤当时斗嘴没喷过没喷过”。
- ① 洪洞县（以及现临汾市尧都区）所在的晋西南当地方言属中原官话汾河片，不是晋语。
- ② 《诗经・小雅・常棣》
- ③ 高岗籍贯陕西横山，当地方言属晋语大包片；刘志丹籍贯陕西保安，当地方言属晋语志延片。